“你相信所谓的命运吗？”
她如垂柳般长而飘逸的绿发刮过我的脸，留给我的只是片刻的淡淡清香，在一片黑暗中，我醒来了。
“是你？不对…你不是已经……”
我被吓了一跳，对于已经不知有多久没有进行过睡眠的我来说，我差点以为自己早已把同伴们的模样淡忘了……
“对，因为遭到了大国统治者们的背叛，我在很久以前就死掉了，所以这里毫无疑问是你的梦境。”
她像往常一样，一本正经地对我解释着迷惑。
“芭丽雅…真的是你？啊……”
在念出她名字的瞬间，我却在原地哽住了……
不知何时，我的泪水已经不争气地从眼眶中溢了出来。
“艾瑟，终于见面了呢…就算这里是虚幻的梦境，见到你一头白发的样子，我的内心真是百感交错……”
名为芭丽雅的可爱娇小的木精灵少女，她是曾作为我搭档的同时也是亲密的好友，被称为象征着“智之勇者”的“贤王”，木精灵之都的小女王，我的初恋。
“啊啊…库呜！我还以为，我还以为永远见不到你了！抱歉，要是我能在第一时间发觉他们下了毒的话！大家就不会死了！害死大家的人！呜呜！是我啊！”
一瞬间，同伴们惨死的记忆浮现在我眼前，与悲伤一同出现的愧疚感油然而生，我苦笑着，一时间却无法止住这决堤而出的情感洪流。
我用双手捂住脸把头尽量压低，我唯独不想让她看到我丢人的样子，我的身体不受控制，无力的腿软得直接以膝盖为支撑跪立在了地上。
“真是…丢人呢……唯独不想让你看到我脆弱的一面，明明我…被你们信赖且依靠着……但我却一个人苟活着！没来得及完成大家夙愿的我根本没脸见你！啊！啊啊啊！！”
我崩溃了，即使面对残暴敌人也绝不认输的我，却因为对同伴的愧疚而输给了自己……
“艾瑟，没关系哦。”
不知何时，她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，没有像平常一样训斥着我的软弱。她抱住我的头抵在胸前，就像是母亲安慰自己哭泣的孩子一样，温柔地，静静地，轻盈地抚摸起我的头。
“哈啊…不要擅自把我当小孩子啊……”
我心里很不舒服，但除了用言语去反驳外，我的身体已经因她的触碰而完全依顺了。
好想让这一刻永远持续下去，已经无法忍耐更多的痛苦的我…让我死吧，与你们一同共赴冥府，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……
“芭丽雅…不要再离开我，可以吗？”
“艾瑟有时候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呢，明明在大家面前总是一副兄长的样子，私底下其实相当任性呢…艾瑟，你已经不是那时的少年了哦，你的身体已经成长得比过去还要强壮，你要作为一位可靠的大人继续活下去才行。”
我的泪水止住了，我抓住了她的小小的双肩将她稍微推开了一点，她还是和过去那时一样，明明年龄比我还要年长几十岁，外表却像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。
“我…抱住你……可以吗？”
我有些语无伦次，也已经没有顾虑了。
“可以哦。”
还未等卡在喉咙里的“谢谢你”这句话说出来，我心中的欣喜已按奈不住，我站了起来，一把将娇小的她有些粗暴地抱在怀里。
我不敢松手，我害怕我松手的时候将再次失去她。
“艾瑟，抱得稍微有点紧呀……”
她听起来有些害羞，虽说有些对不起她的好意，但唯独这次请让我纵容一下自己的任性。
“再一会…再一会就好……”
我恳求着，早已一无所有的我，发自肺腑之中…悲伤地恳求着。
希望她对一无所有的我大发慈悲，希望她能宽恕我，希望她能结束我可悲的生命……
“呃…不过，是你的话…这样的亲密接触，也不是不可以啦。”
谢谢你……但是请原谅我无法说出这句话。
就这样，我抱了她将近十分钟后，我死死地盯着她，害怕她凭空消失般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束缚住她的我的手臂。
“芭丽雅，请带我一起走吧……”
“艾瑟，我刚刚说了…你必须得活下去，作为一位出色的大人，同时也不忘作为勇者去做应该做的事。”
我已经为了这个世界付出了一切！仅存下这条贱命，我还有什么值得去失去的吗？！
“我不行了…我并非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，我很弱小，我仅仅只能作为你！作为你们的影子而活着！”
她收敛了微笑，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，她或许不太乐意听到我说的那些丧气话吧……
“如果艾瑟你只是想让我倾听你那些可有可无的抱怨，无论多少废话我都会接受，但如果艾瑟你真的打算放弃一切…我会很生气。”
“但我已经……”
“让我把话说完。”
“……”
她看我老老实实闭嘴了，便继续那些没有说出来的话。
“艾瑟，你因为我们的死而感到愧疚吧？那我就代表另外的两人对你说吧…我们从未憎恨过你！请不要自责了！”
“但是！如果我早一点对他们保持怀疑，说不定就……”
“艾瑟，你不要再勉强自己了！需要原谅艾瑟你的人并不是我们，而是……”
是谁呢……？需要原谅我的人到底是谁？
“当然是…艾瑟你自己啊！”
是这样一回事吗？我仅仅是在自责吗？不，不对！这确实有我一部分的责任！如果我早点发现统治者们的异常态度，如果我当时不是独自离开而是带着同伴们一同拒绝参加宴会…如果……
“不对，明明就是我的原因…是我啊……是我害死了大家！为什么要骗我！这样的话…失去了赎罪的资格的我，不就没必要继续活在世上了吗？”
芭丽雅如翡翠般耀眼美丽的绿瞳中多了一丝伤感，她把手贴在我的脸颊上，轻轻地拭去我眼中即将涌出的泪珠。
她一定对现在的我很失望吧？
“艾瑟，你背负着本该我们四人一同背负的责任，辛苦了……”
“……”
我沉默了，本以为将再也不会出现的笑容，再次回到了我的嘴边。
“艾瑟，答应我活下去，为了继续守护世界的平衡，为了那来之不易的和平活下去……”
芭丽雅温柔地说出我们勇者四人曾经的誓言，但目前的我真的能胜任吗？厌倦了战斗，选择与一同厌倦了战斗的魔王同化的我，光是封印住不断侵蚀着我肉体的魔王之魂就已经很费劲了。
“现在的我，无法完成这个目标。”
“我们从未催促过你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并非是我们需要你，而是这个世界需要你这样的人。”
“不可能的……即使这世界没有我，也依旧会照常运转，不管我如何去努力，这个世界的恶依旧是屡禁不止……我现在能做的仅仅只是封印那个废物魔王罢了。”
我低下了头，我知道我说这种丧气话，她一定会指责我一番…我等待了数秒，却没有得到自己预想的回复。
我鼓起勇气抬头看了看芭丽雅，她似乎有些生气，气到涨红了脸……如果我猜得没错，她会立刻凭空变出一把短手杖敲打我的头。
“咚！”
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，随着脑袋被硬物敲打的疼痛传来，事态发展总算如我预料那样进行了。
“艾瑟你这花心的男人！只要是女孩子你就要出手吗？！”
“唉？！”
这也并非是我期待的回复。
“等，等等啊！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啊！”
“我才不听你的解释！首先，给我端正好你现在慵懒的态度！我看你才不是厌倦了战斗，而是暂时失去了战斗的理由而已！”
总算，她给了我一个清晰的方向…虽然有点一针见血……
“芭丽雅，我——”
“我说了，我不想听你无意义还浪费时间的解释！赶快给我振作起来，你这个废物勇者！”
面对她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指责，被压得完全无法反驳的我只能将她的话全盘接受，但越往后面说，芭丽雅的语气越发软了起来。
“稍微回应一下我的期待不行吗？明明…我才是最在乎你的那个人……”
我懵住了，但我还记得，我曾与芭丽雅的誓言。
“芭丽雅，难道你也还记得吗？”
“我记得呀…那一天，平日里老是让我心情不好的笨蛋约我出去，一本正经地对我说起了一些我完全不想听的长篇大论。”
唉？有这么无聊吗？
“我并不是那种喜欢浪漫气氛的人，所以我可是忍住了睡欲听完了那个少年所有的废话，最后…他总算把重点说出来了！非常费劲呢！”
这时，芭丽雅握住了我的双手微笑着，她看着我的脸，我们的视线交错在一起，虽然我想逃离她的直视，但在内心挣扎了一番后，我选择了向她妥协。
“对了，艾瑟~那个少年说了什么话，你还记得吗？”
我当然记得…但是，我早已失去了说这些话的资格……
“艾瑟，我还想听那个少年说一遍，在那堆浪费时间的浪漫话题中，唯一让我心动的话，我们之间最珍贵的誓言，请你能再给我重述一遍吗？”
我哪还有脸再说出那些话！我害死了大家…这本该放下的阴霾，却像无形的梦魇一样挥之不去……
“我的时间不多了，马上就要到梦醒的时候了…下一次相见又是何时呢？”
要结束了？芭丽雅她…又要消失了吗？
我的心情就像是一块墙壁坍塌了一般。
神呐，就算我求求你了…请不要再把她从我的生命中带走……
“快振作起来吧，即使你没了我，你也有了新的同伴了…虽然她曾是我们的敌人，但她是确实在信赖着你。”
“……艾莲娜吗？她也和我一样，因为长时间无穷无尽的战斗，对战斗产生了厌倦，她现在只是个失去了战斗理由的废物魔王，说白了也只是……”
我未来得及反应过来，那柔软的触感从我的脸颊上传来——她吻了我，出现得毫无征兆也结束得毫无征兆，只是轻轻碰了一下的如此随性的一个吻……
“我喜欢艾瑟。”
她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个，这已经没有意义了啊……
“即使我在你的印象里早已死去，我也想就此永远活在你的心里…但我还是有个遗憾……我无法实现与你的誓言，是我抛下了你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界上，让你独自忍受着常人无法承受的血肉之痛，背负着凡人难以挑起的艰巨重担…艾瑟，对不起……”
不对，不对！明明犯错的人是我才对！该道歉的人…是我啊……
“至少，让我履行那最后的誓言吧？我不想失去艾瑟你…我讨厌这种感觉……”
不要说了！我也不想失去你啊！
“……”
我什么都说不出来，因为我的自责，因为我的弱小…一直勉强着自己的我无法给爱慕的人带来幸福……
“我快消失了呢，不说也不要紧…至少，向我保证，快点振作起来吧？”
我什么都不要！我只想要你留下来！和死去的同伴们一起留下来啊！
芭丽雅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，沉浸在悲伤和自责中的我无从下手，我阻止不了这一切，只能眼巴巴看着曾经没有守护的人再一次离我而去——这便是对我的惩罚吗？对一味去幻想着美好世界的孤独的梦想家的惩罚吗？
“你相信命运吗？”
这是她于我的梦中问的第一个问题，也是我仍然未能回答的问题…如果是曾经的我，随口就能答上这种问题了…不对！即使是现在，我也能回答上来——这可是我的口头禅啊！
必须回答出来…必须把话说出来…那问题的答案…以及那曾经的誓言…说出来啊！你这个到了关键时刻就只会勉强自己的废物勇者！！
“把一切托付给命运的赌鬼是没有明天的。”
毫无气魄可言，仅仅是逼着自己努力说出来的话…为什么就像一座大山般沉重？
“对啊…然后呢？”
“请成为我的妻子吧。”
虽然我说的有气无力，但她看起来很高兴……她那令我沉醉的笑容，于此刻烙印在我心中，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…那个不论何时都能理解我、鼓舞我的木精灵少女……请你十分感动地拒绝我吧。
“艾瑟，请再变得优秀一点吧。”
她如我所料般拒绝了我……像我这种只想着过上正常人生活的凡人，怎么会配得上她这样完美的女强人呢？我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了…所以那时的誓约也是为了断绝一切的念想而说出来的……
“所以，为什么还要给我机会啊…这是投资吗？做这种十有八九会血亏的投资，果然你压根就没有经商的才能呢。”
她身体的透明度越来越高，下一秒后以至于连身体的触感都随之消失了，过不了多久，我或许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吧？
“真遗憾，我其实是个相信着命运的赌鬼呢。”
她有些调皮地留下了这句话，化为了散发着翡绿色荧光的闪亮粉尘飘洒在半空中……
我伸出手想去捕捉她的其中一部分，但却没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一丝一毫。
再见了，给予了不争气的我机会的我的初恋。
……
醒来之后，我目睹到了人间的惨剧……
我正暖和睡在我完全没印象的屋子里的木床上，这里看起来就像是某个乡村的小木屋中。
通过旁边紧闭的平开窗我能听到外面呼啸的雪风——啊！虽然这一切都是我想转移注意力的借口啊！
“大，大哥哥不行的啦！冰祈，那个…还没到结婚的年龄啦！”
我正粗暴地抓着这只如人偶般小巧可爱的女孩子的手，我能看得到她此时是何等惊慌失措，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眶是何等湿润，以及一个正坐在一旁五指并拢正捂嘴偷笑的废物魔王……
“结，结婚？”
说实话我对目前的情况完全摸不着头脑，我的注意力反倒是被艾莲娜吸引过去了，她那作为魔族特征的尖耳朵似乎是用魔法进行了伪装处理，已经变成了和人类一样类型的耳朵，我想十有八九她还和我伪装了身份吧？
“艾瑟哥哥，突然向未成年少女求婚什么的是不行的哦！”
啥？发生了什么？
在反应过来以后，看着这个可爱少女那稚嫩的因羞耻心而涨红的脸，我顿时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件相当糟糕的事情了。
这个世界上，不存在后悔药呢……
（你这个废物作者！萝莉呢？！怎么才在最后出场啊！我要更多关于萝莉的内容啊！）
↑以上是我希望有人对我进行催更的妄想……大概不会有人吧？
第一章顺利结束了，但总体感觉还是像序章一样呢，这一定也是废物作者，也就是本人大纲不熟练的锅了！哈哈哈哈！啊啊！不涨收藏了要死了！
真的非常对不起各位不吝点击的读者啊！_(:з」∠)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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